抗日战歌的文化力量
■朱延涛 朱若男
在中华民族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时期，文艺工作者创作了大量气壮山河、催人奋进的战歌，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表达体系。这些战歌以音符旋律的生动感召、抗战叙事的艺术升华和民族记忆的集体建构，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它们不仅在当时发挥着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而且已成为激励后人勿忘国耻、共御外侮、珍爱和平、团结奋进的精神力量与文化符号，至今影响着我们。
精神动员的“文化武器”
抗战初期，面对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者，抗日战歌迅速承担起“文化武器”的使命，快速唤起民族觉醒，点燃了全国人民的抗战斗志。
1935年，由田汉作词、聂耳谱曲的《义勇军进行曲》诞生。其歌词“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以极具冲击力的语言，唤醒国人的民族意识。歌曲旋律激昂，节奏紧凑，一经传唱便风靡全国，成为激励中国人民奋勇抗战的战斗号角。
1937年，以国民革命军第29军“大刀队”与日军白刃格斗的胜利为背景，麦新创作了《大刀进行曲》，其“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核心意象，直白表达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与反抗决心。
1939年，在抗日紧要关头，从延安窑洞里飞出献给八路军的歌《八路军进行曲》，不仅反映了人民军队的性质、任务、革命精神和战斗作风，更以铿锵有力的节奏和坚定豪迈的歌词，塑造了人民军队的英雄形象。这首歌不仅极大鼓舞了抗战士气，也在精神上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1943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处于“黎明前的黑暗”时期，西北战地服务团组织小分队深入到河北平山县，小分队成员牧虹（作词）、卢肃（作曲）执笔创作了《团结就是力量》。平山县民兵以“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为口号，在反“扫荡”中展现出顽强战斗力。“团结就是力量”的呐喊点燃人们的热血，激励根据地军民万众一心、奋勇抵抗，让日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抗日战歌作为抗战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文化抗战主要形式之一，因其兼具精神动员、政治宣传和民族凝聚等多重功能，故而成为“文化武器”。作为“软实力”，它与游击战、运动战等军事斗争“硬实力”，共同构成赢取抗战最终胜利的重要条件。
民族认同的“文化纽带”
对中国人民来说，抗日战争也是一场深刻的民族觉醒。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抗日战歌以“共同意象”构建民族集体记忆，黄河、长城、松花江、太行山等地理符号频繁出现在战歌歌词中。它们是自然景观，也是中华文化和民族精神的象征。战歌就像“文化纽带”一样，将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中国人凝聚在一起。
1936年，作曲家张寒晖目睹东北军流亡惨状，感同身受地创作了歌曲《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那凄婉深沉的旋律如泣如诉，唱出了国破家亡之痛。这首歌最初在西安传唱，迅速引发全国民众共鸣，传遍大江南北。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深重的民族苦难和深厚的家国情怀。
1938年，由桂涛声作词、冼星海谱曲的《在太行山上》，以太行山为背景，描绘了八路军在敌后根据地浴血奋战的场景。“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朴素深情的歌词，展现了全民抗战的壮阔图景。这首歌不仅在军队中传唱，也在乡村、工厂、学校广泛传播，成为连接前线与后方的情感纽带，不断强化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文化认同感和民族责任感。
1939年，诗人光未然与作曲家冼星海创作了《黄河大合唱》。这首歌以黄河隐喻中华民族的血脉，将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与抗日救亡的坚韧不拔融为一体。其中的标志性作品《保卫黄河》，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开篇，气势磅礴，充满力量，在前线部队和后方民众中激起强烈共鸣。“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的高亢呼号，更是凝聚起全民族抗战的共识，激励着全国各族人民团结起来一致抗日、保家卫国。
抗日战歌，通过语言、意象、情感与旋律的多重机制，将“中华文化”中的山川、河流、人文等各种元素凝聚在一起，将“你我他”一个个分散的个体，铸成一个在危难中彼此支撑、在抗争中共同前行的情感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文化共同体，也就是中华民族共同体。
历史传承的“文化血脉”
抗日战歌不仅在当时发出了抗日救亡的时代强音，唤醒和培育了那一代人的历史使命感和爱国主义精神，鼓舞了中华儿女保家卫国的斗志，而且作为革命文化已经深深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成为代代相传的红色基因。
1937年，凯丰创作的《抗日军政大学校歌》将抗大校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直接写入歌词。抗大校训也直接转化为吕骥谱曲时的节奏设计，从而赋予这首歌独特的音乐风格。全曲既有朝气蓬勃的活泼和催人奋进的激情，又有铿锵有力的节奏和勇往直前的气势。这首歌很快飞出校园，唱遍抗日前线。它跨越时空、一直传唱至今，作为国防大学的校歌，激励着全校师生奋发进取。
1937年，作曲家贺绿汀随上海文化界救亡演剧队辗转至山西临汾八路军办事处，深入晋东南根据地体验生活。他吸取了当地农民在田间劳作时哼唱的民间小调，并根据游击战特点，创作了《游击队之歌》，刻画游击队战士在艰苦斗争环境中依然保持着昂扬斗志和必胜信念。
2025年9月3日，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活动中，《松花江上》《在太行山上》《保卫黄河》《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诞生于抗日烽火中的战歌被重新唱响，迅速把大家带入那段可歌可泣的峥嵘岁月，引发强烈共鸣。这些战歌中记录的“民族耻辱、深重苦难、艰苦卓绝”等，至今如长鸣的警钟，时刻提醒着我们落后就要挨打、民族必须振兴。其中蕴含的爱党爱国、团结奋进、英勇斗争、不怕牺牲等精神，激励着人们积极投身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新征程。
抗日战歌，是中华民族在危难时刻用血与火铸就的文化丰碑。它们不仅是音乐旋律，更是千千万万中华儿女的呐喊与担当。战歌不朽，精神长存。
